一个月前，2022年奥斯卡金像奖提名名单公布，丹麦纪录片《逃亡》同时提名最佳纪录长片、最佳动画长片以及最佳国际影片三个奖项。当下，越来越多来自世界各地的纪录片进入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之外的奖项角逐。这种现象从何时开始？背后受到怎样的因素影响？业内人士又如何看待这一现象？
来 源：Variety
原作者：Manori Ravindran
编 译：王 侯
在流媒体时代，曾经默默无闻、用爱发电的纪录片制片人，已从长期受苦的艺术家变身成为摇滚明星。如奈飞（Netflix）、葫芦网（Hulu）等财力雄厚的流媒体平台为了获得档案许可和传记片版权不惜重金，而这一策略总是为它们带来奖项荣誉。但正如媒介技术日益提升，其覆盖范围也越来越全球化。在美国和欧洲的传统非虚构内容市场之外，一个庞大的纪录片内容网络正在形成，并逐渐成为电影奖项的有力竞争者。
位于洛杉矶的国际纪录片协会新任主席里克·佩雷斯说：“我们正以一种好的方式向这一方向靠近。”这位前圣丹斯电影节的纪录片主管认识到了这些流媒体的影响，但在他看来，这波非虚构内容的兴起热潮主要是全球广播电视公司、各个机构及基金在世界各地举办的高峰论坛，以及市场积累等数十年的结果。“目前，美国的纪录片工业及商业部门和这些非常有力的国际故事之间，存在着更多的流动性，”佩雷斯说，“就现阶段而言，一些原因在于纪录片本身就是电影的绝佳题材之一，部分来自于非欧美国家的影片确是如此。”
过去两年成为局势转变的关键时期。2020年，《蜂蜜之地》成为首部同时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和最佳国际影片两类提名的纪录片。该片讲述了一个住在偏远山村的马其顿养蜂人努力保护自己生计的故事，尽管它没有在这两个奖项中获胜，但获得双重提名本身就是一个突破。这一先例使得在2021年的奥斯卡金像奖评选中，罗马尼亚调查纪录片《集体》获得了相同的两项提名，而智利纪录片《名侦探赛大爷》则在提名最佳纪录长片的同时入围了最佳国际影片。
《蜂蜜之地》《集体》《名侦探赛大爷》海报
今年，丹麦导演乔纳斯·波赫·拉斯穆森的动画纪录片《逃亡》已经打破了另一项记录，成为历史上第一部有可能获得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最佳纪录长片和最佳国际影片的电影。到目前为止，这部电影在奥斯卡角逐中产生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成绩，与14年前以色列战争题材的动画纪录片《和巴什尔跳华尔兹》（2008）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仅被提名为最佳外语片（而后奖项更名为最佳国际影片），讲述了导演阿里·福尔曼在1982年黎巴嫩战争中当兵的经历。
《逃亡》《和巴什尔跳华尔兹》海报
一位匿名的奥斯卡评奖顾问认为，纪录片跨领域方面的快速发展归因于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构成的迅速转变。“在《和巴什尔跳华尔兹》之后，学院变得越发年轻化，也越来越国际化，这是一个更加广阔、更多样化、更加开放的组织。”据了解，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纪录片分支，有超过30%的会员来自美国之外的国家和地区，这是很让人吃惊的投票比例。“就是说，只要国际会员给你投票，你就可能获得奥斯卡提名。”知情者说。
然而，大部分海外纪录片制作者的旅途从美国的圣丹斯电影节就开始了，在过去的十年里，圣丹斯电影节已经成为了纪录片的代名词。
圣丹斯电影节现场
“对于国际纪录片来说，圣丹斯电影节或许是你可以得到最多报道的窗口，或者是一个你可以提升自己故事的优秀平台。在圣丹斯，你可以使你的作品真正大放异彩，然后与美国观众见面。”纪录片导演西蒙·威尔蒙特说。他的作品《碎片筑成的房屋》记录了东乌克兰战争前线的一所孤儿院，曾在圣丹斯电影节国际纪录片竞赛单元进行放映。这位丹麦导演的上一部纪录片作品《远方的狗吠声》于2017年的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节首映，并入围了2019年奥斯卡纪录片单元。
《碎片筑成的房屋》《远方的狗吠声》海报
但威尔蒙特提到，当时他和其制片人，也是纪录片《逃亡》的制片人莫妮卡·赫尔斯特罗姆，两个人完全不了解这些评奖的游戏规则。“我们知道欧洲方面纪录片评选的机制，但那是我们第一次真的去到美国，并且和美国的纪录片行业接触。”他说，“直到提名宣布前的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我们才拥有了公关人员。丹麦电影协会为我们提供了一些资金来参与这类评选，但事实上，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部影片想要得到人们关注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碎片筑成的房屋》孤儿院中的孩子们
威尔蒙特说，他对于《碎片筑成的房屋》最大的梦想就是入选圣丹斯电影节。“在欧洲同样有一些很优秀的电影节，你尽可以参加欧洲方面的展演，但是当你走出欧洲来到美国，圣丹斯电影节或许是最棒的选择之一。”
今年电影节的线上展映或许对于独立创作者群体是一个打击，对他们来说，一场在寒冷刺骨的帕克城（圣丹斯电影节举办地）举行的放映可以在一夜之间推动他们的职业生涯发展。但导演林图·托马斯和苏什米特·戈什认为，即使是通过圣丹斯的数字放映，也可以得到很大的关注。
《以火书写》海报
这两位新德里电影人创作的纪录片《以火书写》，去年在圣丹斯电影节国际纪录片竞赛单元首映时吸引了约10000名观众线上观看，并接着获得了观众选择奖和陪审团特别奖（创造性叙事）。这部由AUTLOOK Filmsales公司发行的电影讲述了一个由低种姓达利特妇女运营印度新闻媒体的故事。影片取得了评论家的广泛好评，一年内获得20多个奖项，并成为首部入围奥斯卡短名单（纪录片单元）的印度纪录长片。
“纪录片世界正在发生改变，”托马斯说，“如果处于决策位置的人们与我们的长相和口音都很相似，那么从观点/声音多样性和讲述者真实性的角度看，这会对他们正在寻找的项目产生巨大影响。”
《以火书写》中Shyamkali正在采访拍摄
戈什说，与北美和欧洲的国际纪录片制作者相比，来自全球南方的导演们需要“在跑一场马拉松之外再多跑一公里才能到达起跑线”。
“这从寻找赞助商的开始环节就已经决定了，因为没有人能够支持你，你需要一直不断地证明自己和自己故事的价值，人们对于你的故事一定是具有文化期待的。”他补充道，在印度，大多数被认为很成功的纪录片都是由白人导演执导的。“当我们在看这些电影的时候，就像‘嘿，你刚刚剥夺了我们主人公所有的尊严和优雅’。这些人不一定是‘我们的人’，但即使在贫困之中，人们也有一定的风度。为什么导演们不去关注这些美好的闪光之处呢？”
戈什认为，印度纪录片距离被提名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蜂蜜之地》和《名侦探赛大爷》等影片“本质上引发一种革新式的、内生性的对话：纪录片就是电影”。
《蜂蜜之地》中的马其顿养蜂人和《名侦探赛大爷》中的赛尔吉奥大爷
奥斯卡评奖顾问强调，在未来，纪录片参选奥斯卡最佳影片已经“指日可待”。国际纪录片协会的里克·佩雷斯则说，尽管大众文化对纪录片有着巨大的兴趣，但它实际上还未发生，这是一个明显的迹象：也许是美国电影本身，其对于“一部值得获奖的作品”的理解，远远落后于世界上的其他国家。
“整个世界都在发现一些绝佳的电影故事，而这些故事恰好被拍成了纪录片。这展示了世界对纪录片的（不同）观点。”佩雷斯说，“也恰好说明了美国纪录片为什么不在奥斯卡最佳影片的候选名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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