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到楼下吃早饭,一百米吧,就迷路了。
最严重的时候是没有自理能力了。
我知道我是在生病的。
你说也可以。
谈论自己的病,不是一件体面的事,就像体面的残障人士不会谈论自己的腿为什么瘸,眼睛为什么会失明。
但我还是把它写了下来,说了出来。
我想告诉别人,这里还有一个倒霉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有一年冬天,我当时的抑郁症状挺严重的,我和多比一人一狗住在一栋老楼的八楼上,我几乎整天都躺着,多比就和我一起躺着。
我伸手就可以摸着他多比不吃狗粮。
为了他,我通常会挣扎着每天下一趟楼,我自己吃一个盒饭,给多比买四个鸡腿,我不能把狗饿死,就给他做饭吧。
我买了个高压锅,一次买十几斤排骨,分成几袋四袋哈。
在微信里啊自带哈,每次丢一袋到高压锅里炖,都比吃肉,我喝汤好吧,老师,我想重建的生活也许是从狗盛汤开始的。
我最想讲的就是你如果情况不好,你不要孤立自己,尽量的比如说和亲人和朋友在一起去向他们寻求帮助。
如果没有这些人或者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情况,你去养一只狗,或者你养一只猫,或者是你买一个仙人掌都可以。
不要一个人。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新月医院,然后厦门本地人会用这个医院的名字骂人。
比如说你是从纤维医院出来的吧,就是这一类的。
二零一三年的四月的某一天,我瞅准一个自己比较有精神的时机,跳上车去医院,一到门口,我看到那块牌子就崩溃了。
护摊在花坛边边哭边爬,我终于进到医院,见到了医生,拿着药,我哭着回到家,第一次吃药药的复返非常的大,晚上我就又被送回了急诊。
因为这样我没有再看医生,也不吃药,直到又过了十八个月,我再次鼓起勇气走进医院。
从那天起,我一直在吃药,看医生,做心理咨询。
我自己我个人的经验,我是建议就是你你要你要相信医生和医院,就是你可能你自己确实有可能行。
但是既然有长枪短炮,你又何必要赤手空拳呢?
你为什么要非要自己去跟他肉搏呢?
吃药后我还是会做噩梦,不敢社交,记忆力差,视力下降,我觉得自己消耗很大。
但这可能是因为病,不是因为要是要给了我一个底线,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和生活功能有六十分的保证。
我现在每周见一次心理咨询师会说,我的背已经完全的死的了,就是将那种触感让他按按按了几天,我就他就非常的疼。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服药其实是让自己的状态保持一定的水准,并不一定会痊愈。
就算眼下好了以后,也可能反复生病后,我渐渐发现,其实生病的人是多数健康才是罕见的。
我不再勉强自己做一个有利或者快乐的人,这让我一点点找到一些坚实的自我。
在我最低落的时候,曾经绞尽脑汁的想一件什么事,是我最后想去做的。
想了很久,我把学会一支弗拉门戈舞在雨里跳,写在了清单里。
在我的想象里,没有一个观众独自一个人跳舞。
那个时刻我会感觉非常充实,确认自己是一个真的活着的人。
只是上课的时候呢,我发现就是那种嗯跳不好,然后又重来,然后又很吃力,然后又又出很多汗,然后又被老师教训。
虽然这个这些体验跟我想象的那个体验是不一样的,但是他也挺好的,也挺快乐的,也也很真实。
舞蹈课让我感到最有滋味的是跳一支舞的目标变得不重要了。
有人在我身边关注着我,但我可以一言不发。
在这一小时里,我没有任何思绪,却专心致志一个字。
我现在我不需要一个清单了,就是我要做就做嘛,然后不做就不做,好像也不需要,就是嗯真的要有一个清单,然后要把它划掉。
我的第二本书在另一个宇宙的一千零三天,这本书的内容是我从二零一三年至今陆续写下来的,原本没有打算给任何人看。
后来我的编辑找到我,问我是否有把抑郁症方面的记录作为书出版的打算,我才开始考虑他们让人看到的可能。
抑郁症是目前为止我最重要的经历。
作家的特殊训练和能力,就是一边体验,一边观察。
出于我的需求和能力,我把它写下来了,希望有人看到我,还希望我写的东西对别人有用。
既然我把它说出来了,被说出来的事情,它就不再是禁忌了。
被看到的事情就不是禁忌了。
所以我想我把它说出来,它就不再是禁忌,它就不再是我的羞耻。
这本意义政治书如果是个故事,我觉得大概不好看。
没有一往无前的主角,没有大杀四方的精彩情节,没有反转的瞬间,没有happy ending。
如果说抑郁症交给我什么事,我想是他逼着我不得不认真确认自己的感受和情绪,对所有事情都无法敷衍。
你比如说我今天我说了一次,我说如果人生是这样,我也会重来。
我真的会想跟别人说,然后我也想跟自己说,就是还是要相信人生是值得一搏的。